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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胆和麝香,庞大的“药用野生动物”产业,是取缔呢?还是取缔呢?

周易经 生态健康行动组 2020-08-27


甲:表面的坚决后面,隐藏着剧烈的冲突和利益交换


最近与野生动物保护相关的新闻,表面上看着让人鼓舞,其实都带着火花,有的甚至带着“炸药”。未来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引发新的社会冲突。


比如,全国人大要求取缔所有的“食用野生动物养殖场”,但与国家林草局、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繁育委,有关的那些养殖企业,就还不死心,想要“拯救养殖产业”。


比如,全国人大的这份决定,为什么只是指明了食用,而没有点出医用、药用和观赏之用呢?或许,药用这条线,仍被默许继续违法。


有心人就发现,2020年2月19日,有另外一则消息,也在行业内盛传。


这则消息来自于,依托黑熊养殖而提取的熊胆粉,而制作的一种注射液。


生产这种注射液的公司,叫上海凯宝,是一家上市公司。这家公司的主要产品,就是这种注射液,一度占这家公司主利润的90%以上。


2020年2月19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发布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上海凯宝产品“痰热清注射液”被该方案列为临床治疗期(确诊病例)重型和危重型推荐用药。看到这则消息,很多人就明白了,与强大的“中药产业”势力相比,国家林草局,可能只是个弱势部门。这估计也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会有两个副会长,都是制药企业负责人的原因。这两名知名企业的副会长,来自北京同仁堂和漳州片仔癀。


这两家企业可不止是两家企业,他们还有很多兄弟和伙伴,比如云南白药、四川逢春、上海凯宝、福建归真堂、黑龙江黑宝。这些打着恢复传统中医中药的医药公司,都是高强度地依赖麝香、熊胆、穿山甲以得以支撑的制药企业。


但是这些制药企业很明白,他们的麝香、熊胆和穿山甲的来源,如果对照《野生动物保护法》,都是有可能违法的。


这说明,保护与利用之间的明枪暗箭,一直没有停止过。在很多时候,想要站在保护立场上的国家林草部门,似乎也是无可奈何。


何况,国家林草部门自身内部,利用势力也很强大,意图也很坚决。因为,国家林草局,原来就是由猎户的伐木工组成的“打猎和砍树局”。


国家林草局的保护基因,本来就不纯正,最近十来年一直在“基因改造”,但也没完全成功蜕变。现在又有了为发展而求生存的制药企业的全力说情和逼迫,加上扶贫攻坚、农业发展等相关势力的同步逼宫,国家林草局,只能自己下文件让自己争取合法,以保证从法律上,能给自己修建一道,可通关可跃升的龙门。


乙:举案说法——黑熊养殖产业是如何发展壮大的?


按照上海凯宝、福建归真堂、黑龙江黑宝等黑熊养殖利用大户,自己抛出来的数据,中国一年至少需要熊胆粉30吨到50吨之间。


采用现在据说非常先进的“无管引流”技术,一只到了3岁以上的黑熊,一年可贡献熊胆粉,3到5公斤。一只黑熊,可连续被采胆10年。


3岁,是因为黑熊到了3岁才开始性成熟。养殖场一般会在这个时间段,给熊进行造瘘手术。手术时,在胆囊部位切一个口子,将胆囊壁延伸,将胆囊壁与腹部的皮肤连接。愈合以后,就成为胆汁流向体外的通道。“引流”时,需要借助引流管,就像篮球打气时插的气门针,只有引流管插入,胆汁才会流出。养殖企业说这些胆汁是当天黑熊消化食物的多余部分,因此完全可以再生利用。


如果一年中国的中药企业需要30吨到50吨熊胆是确定的,那么,计算起来就很容易了。至少需要养殖400只成年黑熊,才可以支撑一吨的需求量;2万只的成年黑熊,才可能支撑50吨的需求量。


而在这些公司的宣传资料里,目前全国所有养殖场的黑熊养殖数量,全部才2万只左右,取胆熊才6000-8000头,等于才能满足50吨需求的一半左右。他们在宣传资料里,又公开说,养殖的取胆熊,“完全支撑了183家中药制药企业生产含熊胆粉的153个品种以及中医在危、急、重症、疑难杂症用药需求,是名贵中药产业的上游支柱企业”。


这些养熊场,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吉林、福建、四川等地。全国的在200只以上规模的养熊场,有10家左右。而且,所有的熊,他们都声称能够“人工繁育”,不必再从野外捕捉。

黑龙江黑宝公司的宣传资料里,这样说:“熊在冬眠中,不进行排泄,代谢毒物完全靠肝脏的强大解毒功能完成,它的胆汁就是这一切神奇功能的根源,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迄今为止,熊是唯一有如此的越冬方式和本领的动物。可见,东北黑熊在严酷的自然条件下已锻炼出超强的体质和顽强的生命力,这是其它动物所望尘莫及的。”


福建归真堂的宣传资料里,这样说:“养熊业30多年的发展已经证明:养熊业促进了对野生黑熊的保护。在国家鼓励企业进行人工养熊后,野生种群数量稳中有升,目前我国野外黑熊有4万多头,人工圈养黑熊近2万头,养熊业的发展有效地促进了野外种群的保护,并使熊胆粉的生产已形成良性发展的产业链。”


但在另外一处资料里,归真堂又说:“目前,人工养殖的黑熊存栏量近3万头,野生种群也已恢复至近6万头。其中,人工养殖,对野生保护起到了巨大支撑!研究表明:人工养殖1头黑熊所产熊胆粉按药用价值计可使220头野生熊免遭猎杀。”


这些数据是怎么统计的,同一份资料里都这么自相矛盾。看来这些企业自己,也不清楚。

丙:“活麝取香”与“活熊取胆”,为中药强行扭曲“野保法”


按照中药企业的说法,中国有四大名贵动物药,一个叫虎骨,一个叫麝香,一个叫熊胆,一个叫牛黄。


虎骨,1993年,因为中国加入了禁止虎骨和犀牛入药的国际公约,从那时候起,养殖老虎的产业,就只能表面上转型到观赏和马戏。在不合法的情况下,暗中开展虎骨酒、虎皮、虎肉利用等业务。


牛黄,主要涉及从“人工繁育”的牛中提取,整体来说,从动物福利角度,引发的公众关注,在这四大名贵中,可能是最低的。


没在四大名贵里的“穿山甲”,可能恰恰是因为无法养殖,而得不到制药企业在保护意识上的支持。


对中国制药企业来说,最幸运的,他们还拥有可通过养殖手段来获取原料的,是麝香,是熊胆。

但他们又是“不幸”的。在2003年以前,按照中国的野生动物保护的法律,能产麝香的中国所有麝,五种,林麝、原麝、马麝、黑麝、喜马拉雅麝;能产熊胆的中国所有熊,亚洲黑熊、马来熊、棕熊,三种,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2003年以后,麝更提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如何“合法地违法”呢?这太考验着制药企业的智慧和野心了。


麝香产自雄麝,是他们发情时为吸引异性、从同性中脱颖而出,而研发出来的独特的本领。雄麝长到一岁半后就性成熟,每年就会发情一次。


发情的时候就会分泌香液。这些香液像香水一般,到处发散。积存在香囊里,两个月之后,就会固化、熟化为咖啡色的麝香。


1958年以来,我国一直在想办法人工养殖麝。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四川成立了养麝研究所,发明了“活麝取香”技术。按照这个技术,一年甚至可以让雄麝发情两次,进而“进香”两次。


一年下来,可取麝香10克左右,多的可取到15克。


而按照医药产业的统计,中国一年的麝香需要量,至少在1000公斤以上。


这意味着需要养殖10万只雄麝才可能支撑得起,整个养麝产业规模要到达40万只,才可能健康稳定。


与此相并行的是,中国野外的黑熊数量,一直在下降。中国野外的麝的数量,一直在下降。都降到了濒危物种、极危物种的水平。


怎么样才可能既保护了中药企业的利益,保护国人的用药需求,又保护了野生动物呢?


能想出来的当然是“产业化”,理由是产业化了,野生动物在野外就避免了被杀戮的命运,无形就中做到了保护。


养殖企业在一处资料里,这样宣传:“按以上产量计算,一头采胆熊的熊胆粉年产量相当于猎杀300头野生熊的熊胆产量之和。300头采胆熊,可免杀9万头野生熊,极大地保护了野生熊资源。”


活熊取胆、活麝取香的“技术突破”之后,给医药企业源源不断地供应原料提供了信心。林麝人工养殖、黑熊人工养殖的技术和方法成熟之后,中国的林麝养殖产业与黑熊养殖产业,就一个劲儿地朝前发展。

这两个产业的目标,都是全力以赴,争取实现保障医药产业的原料需求。黑熊的目标已经快达到了,林麝的目标也即将达到。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尤其是在“合法化”方面,政府的有关部门可谓想尽了一切办法。但办法归办法,2016年修订的“野保法”,非常明确,要想养殖野生动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保护而开展的科研、教育、救护时的必须行为。二是纳入可人工养殖的野生动物的“白名单”,才可能获得“利用标识”。


虽然黑熊和林麝都不在“白名单”上,虽然黑熊和林麝显然不是为了科研和教学,更不是为了救护,但各个产业发展部门,像是根本没看到“野保法”,闷头一心求发展。

陕西、四川、云南、福建、黑龙江、吉林、甘肃、青海等为了发展林麝养殖产业,黑熊养殖产业,出台了很多的优惠和配套措施,主动服务,积极扶持。


丁:替代,到底是原料替代、药品替代还是消费方式替代?


为了协助野生动物养殖产业的发展,国家的“野生动物保护部门”,经常做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事。不知道这都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


1999年,当时的国家林业局,发布了《陆生野生动物(兽类)饲养场通用技术条件》。


2003年2月27日,当时的国家林业局发布了《国家林业局关于进一步加强麝类资源保护管理工作的通知》。这个通知明确,中国的麝类全部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同时,明确鼓励各地大力发展麝养殖产业,以保证麝香的原料供应。


2004年,国家林业局、卫生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麝、熊资源保护及其产品入药管理的通知》,重申禁止猎捕野生熊,规范驯养繁殖活动,对现有原材料在库存核查的基础上进行标准化封装,具备医药生产资格的企业所制造的含熊胆成分的药品须经省级林业主管部门批准,并加载国家林业局印制的“中国野生动物经营利用管理专用标识”后,方可进入流通市场。

2008年,又颁布了行业标准《黑熊养殖技术规程》。该标准规定了黑熊人工养殖的术语和定义、饲料、饮水、饲养、管理、饲养员要求、卫生防疫、养殖场建设和档案管理的要求。    


同时,国家科技部门,也在全力扶持人工牛黄、人工熊胆、人工麝香等原料替代的研究,多年来,很多科研团队,一直在努力攻关中。


同时,整个社会上,这些药品的同类功能的替代药品,也在频繁地问世。


同时,又有另外一种思想在更坚决地冒头:当野生动物已经无法支撑人类贪婪需求的时候,人类应当考虑的是戒除这方面的需求,而不是一方面继续表达这需求,在这需求之下去再去考虑替代和解决方案。


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坚决地保护野外种群,并再也不消费任何野生动物的任何部分。


我们要把栖息地还给野生动物,也要把生而自由的天性还给野生动物。如果我们不想着利用他们身上的任何成分,他们又怎么可能濒临灭绝?


穿山甲、黑熊、林麝,他们需要养殖,是因为他们极度濒危。


而他们极度濒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被人类追杀。


他们被人类追杀,是人类一直在利用他们“做生意”,榨取他们的生命,来满足人类的欲望。


我们如果没有这欲望,或者不把欲望寄托在野生动物身上,于双方,都得到了解脱。


野生动物得到了安全,国家野生动物动物部门也不再违法。


在兽医看来,“无管引流”需要对活熊进行一项危险而疼痛的手术,拉扯胆囊并缝合在皮肤上,这对黑熊来说意味着溃疡和感染。这种手术在病理学上得到的就是一个伤口,伤口在经过反复愈合、反复取胆的刺激下创伤不停,而长期不能愈合的伤口将滋生很多细菌。在环保组织此前解救的被“无管引流”的黑熊身上,绝大多数黑熊都患有胆囊炎、胆囊息肉、胆结石等病症。

在环保组织看来,“活熊取胆”得到的胆汁来自患有疾病的熊胆囊和肝脏,因此相关产品的安全性存疑。因此,对这种产品,现在不是替代不替代的问题,而是何时禁止入药的问题。


熊胆如此,穿山甲又何尝不是如此?活麝取香又何尝不是如此?哪个动物愿意被你关押在牢笼里,吃着你施舍的食物,然后把生命的精华甚至生命本身,都奉献给你人类?


这是人类的妄想和残暴,而不是动物的意愿和认同。


彻底不用,才是最好的、最真挚的替代


所以,当2020年,整个国家的风气都有可能为之一变的时候,可能,也迎来了我们同步取缔“医用野生动物养殖”的最好时机。


至少,从当前的“野保法”来看,所有的麝类养殖场,都是违反这部法律的。他们即使持有“国家重点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这证书本身,就是违法的。因为,国家林草局的白名单里,没有穿山甲,没有黑熊,没有林麝。


那就意味着他们还没有成熟,或者意味着他们还没有合法。


何去何从,看制药企业自己的决定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继续为中国大地上,所有野生动物的自然、安全、健康,奔走呼号。


想养野生动物?很容易,用这“办法”可战胜“野保法”,实现“黑白颠倒”


四川污染抗争者尹德会,公开要求民政部取缔“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


(本文所有图片都来自网络,在此特别感谢原创者,一起为保护野生动物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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